小羊羔羔

到爱山脚,再做山洪

【星星信箱|皇权富贵】爱月撤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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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稳隐忍小范✖️骄矜小少爷汀

· 伪骨科 破镜重圆 全文1.3w+

· 祝大家新年快乐 万事顺遂


———

  

00.

 

“我们把黑暗中跳舞的心脏叫做月亮,这月亮主要由你构成。”

                               ——海子

 

01.

 

“说好了,一千五一天,你可别反悔!”

 

黄明昊蹲在小区门口,身边是四五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上面又堆着些某奢侈品品牌特有的白色纸袋,摞在一起将近有半人高。

 

G市总四季如春,今年却难得的落了点小雪,黄明昊穿了件呢绒外套,小熊似的,栗色的头发在额前打着卷,戴了一副半框金边眼镜,看起来乖生生的像个初中生。

 

他从那许多礼品中站起身来,摸了摸通红的鼻头,朝着面前的乔安安伸出小手指,“你跟我拉钩。”

 

 

“知道了知道了。”乔安安抬脚踢了踢黄明昊的小腿,看着面前那人一副幼稚模样,无奈的伸出小指与人拉钩,“不过我们之前说好的,就这一天,吃完饭我就走。”

 

黄明昊白了乔安安一眼,一脸嫌弃的拍了拍刚刚被乔安安踢过的地方,“你就是想住我家,还要问问我愿不愿意呢。”

 

他说话带着南方男生特有的软糯,尾音上扬,有点撒娇的意味,像只骄傲的小狗翘起自己松软的尾巴,“我之前跟你说的你记住了没,等会到我家你可千万别露馅了。”

 

“我那个哥哥最爱揪着人细节不放,你要是被他看出破绽,咱俩都得玩完。”

 

“你啰嗦死了,你要是再说,就找别人假扮你女朋友去吧!”乔安安抬手捂住耳朵,这话她听黄明昊说了八百遍,耳朵快要听出茧子来,于是干脆不再理他,只抓着挂在臂弯那只手袋在绕着食指荡了一个圈,径直往小区深处走。

 

“你别走啊,”黄明昊望着乔安安的背影,又低头瞥见一地的礼品盒,一跺脚,冲着愈走愈远那人大喊,“你等等我,乔安安!”

 

 

小少爷在家是个没吃过苦的,眼见着叫不回那人,只得认命的蹲下身,一个人颤颤巍巍搬起几乎要遮住他视线的礼品盒,晃晃悠悠的去赶乔安安的脚步。

 

 

乔安安不认得去黄明昊家的路,在小区进口处一点的长椅上晃着腿等黄明昊赶上来,黄明昊家在G市富人区某别墅群,小区内部尽是些错综复杂的岔路口,绕的人头脑发晕。

 

黄明昊脸颊因为疾走泛起一阵潮红,指关节也由于负担重物而微微泛红,喘着粗气带乔安安在小区七拐八绕了将近十五分钟,才终于在自己家房子门口停了脚。

 

 

“我再跟你说一遍,你要是演砸了,那一千五你就别想了。”黄明昊空出一只手来从口袋里摸家门钥匙,整个人晃晃悠悠的。乔安安跟在黄明昊身后嘟囔着他实在啰嗦的要死,被黄明昊狠狠瞪了回去。

 

 

“要不是妈咪天天催我,我也不会出此下策找你来扮我女朋友。”

 

黄明昊抱着礼物,方才艰难的把钥匙插进锁孔里,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他一下失了重心,抱在怀里的盒子和纸袋散落一地,整个人直直的扑进开门那人怀里。

 

黄明昊双肩被人紧紧的勾住,整张脸都埋进面前那人胸膛之中,鼻子被砸的有些酸痛,鼻腔中霎时充满了檀香木的香气,这味道黄明昊再熟悉不过,是LOEWE事后清晨的中调,自己那个便宜哥哥惯是爱用这一款。然而还没等他继续想下去,范丞丞冷冽的声音就这样在他头顶响起。

 

“还没初一呢,宝宝,你这时候拜年我也没有红包给你。”

 

“滚开,谁要给你拜年了。”黄明昊挣扎着从范丞丞怀里爬起来,掸了掸膝盖上的尘土,有些局促的跺了跺脚,“你忽然把门打开我才摔倒的,没让你赔我损失费已经是我心慈手软了。”

 

 

黄明昊蹲在地上把散落一地的礼盒摆摆整齐,抬起头恶狠狠的盯着范丞丞,“还有,别叫我宝宝,我跟你很熟吗?”

 

 

范丞丞一时之间有些哑然,沉吟片刻,目光落在黄明昊身后的陈安安身上。乔安安今日穿了件雪白的羊绒大衣,唇红齿白的,不说话时倒有几分美人模样,见范丞丞望过来,猜想这人就是黄明昊口中那个心思深沉的哥哥,于是收起方才一副正欲嘲笑黄明昊的嘴脸,冲人甜甜一笑。

 

然而范丞丞目光只在乔安安身上停留片刻,如蜻蜓点水般的,蹲下身去搬起黄明昊方才散落的纸箱,径直往屋里去了。

 

他比黄明昊要高上一点,骨架也比黄明昊大些,方才从屋里出来时只穿了件衬衫,此刻搬起东西,大臂上肌肉的轮廓便清晰可见,和黄明昊站在一起时倒显得黄明昊有些小鸟依人的意味。

 

黄明昊可猜不透乔安安在想什么,只觉得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被范丞丞藐视了,气急败坏冲着范丞丞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转身拉过有些愣神的乔安安,调整好一个亲昵姿态,轻咳两声,揽上陈安安的肩膀,跟在范丞丞后面进了门。

 

 

02.

 

“妈咪,我回来啦!”

 

黄明昊甫一进门便扯着嗓子喊开了,甩了鞋就要往厨房里进,小少爷做派尽显,早忘了身后还有个所谓的女朋友站在门口。

 

乔安安有些局促,站在门口进退两难,最终将求助的目光放在了一旁的范丞丞身上,范丞丞深深的望了乔安安一眼,从鞋柜里翻出一双拖鞋丢在人面前。

 

乔安安道了谢,飞快的低头换好拖鞋,正思量着要不要和面前这个看起来面色不虞却救她于水火之中的男人道谢,便见黄明昊亲亲热热挽着陈女士的胳膊从厨房走了出来。

 

“妈咪,你不是总催我交女朋友,这次我可把女朋友带回来了。”黄明昊像只晃着尾巴的小狗围着妈咪打转,握住乔安安的手把人拉到怀里,“给你们介绍,我女朋友,乔安安。”

 

 

早就听黄明昊介绍过自己的家庭情况,一家四口人,爸爸在国外谈生意未归,哥哥常年在外地工作,因着过年才被妈咪不间断的电话的call了回来。

 

乔安安嘴甜,对着陈女士乖乖叫了声阿姨,嘴上吉祥话不停,更是变着法子夸陈女士,夸的陈女士笑的见牙不见眼,拉着乔安安仔仔细细的打量,不住的说乔安安年轻又漂亮,见两人回家又带了许多礼品,一边说着多破费啊,一边心中已将乔安安认定为自己的准儿媳妇。

 

倒是范丞丞站在一旁始终没有说话,一直到黄明昊被妈妈推了一把,要他快些把哥哥介绍给乔安安,小少爷这才皱着眉转身面向范丞丞,磨蹭半晌方不情不愿的开了口,“这是我哥,范丞丞。”

 

他这话说的实在勉强,小脸皱成一团,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相比黄明昊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倒显得范丞丞更加放得开一些,冲乔安安礼貌的点了点头。

 

乔安安望着范丞丞,一时之间出了神。黄明昊这位哥哥,说是天仙一般的人物也不为过。白衬衫黑裤,眉眼深邃,下颌线利落,修长脖颈处的两颗痣在衬衫领口的遮掩下若隐若现,不笑时略微下垂的嘴角却掺杂了几分寒意。

 

听黄明昊说这位他哥哥是某跨国企业的高管,从穿着打扮也大概明了是位说话做事都板正规矩的人物,只是缀在耳垂的那颗耳钻与整个人的气质格格不入,平白添了许多痞气。

 

黄明昊有些不满的戳了戳乔安安的侧腰,背过身给人比了个国际手势,乔安安这才将目光从范丞丞右耳那颗耳钻上移走,带着三分真情七分假意去挽黄明昊的胳膊。

 

“哥哥年少有为,想必已经有女朋友了?”

 

“有什么有,”陈女士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瞥了范丞丞一眼,“他也就脑子好用,学业和工作都不叫我们操心,感情上却是个傻的,这么多年也没见小丞把一个姑娘往家里带。”

 

 

范丞丞虽是黄家的养子,却也是黄家夫妇二人从小便抱回家当作亲生儿子教养的,无论是从物质上还是精神上都不曾苛待过,即使后来有了幼子黄明昊,对两个人的态度也一直是一般无二的。

 

陈女士究竟是疼自己这个大儿子,如今小儿子有了着落,只范丞丞自上了大学直到如今工作两年,从没听说过有什么谈了恋爱的蛛丝马迹,心中到底着急些。

 

“妈!”范丞丞脸上这时才露出些无奈神色,较之刚刚的面无表情多了几分生动与跳脱。他朝黄明昊的方向望了一眼,这目光中别有深意,可那人却目光闪躲,一只手紧紧揪住卫衣袖口,小兔一般低着头,生怕被人发现了似的。

 

于是范丞丞索性收回目光,仍旧一副余韵清朗模样,却是哄着陈女士说了许多俏皮话才作罢。嘴上说着想吃妈妈做的桂花蜜藕,于是推着陈女士往厨房去了。

 

 

 

03.

 

黄明昊借此机会拉着乔安安往自己房间说悄悄话去,小脸被空调的暖风吹的红扑扑的,刻意摆出一副凶狠样子,像只炸了毛的猫咪冲着乔安安呲牙咧嘴。

 

“我警告你,你不许对范丞丞有非分之想。”

 

从刚刚他就觉得乔安安不对劲,那眼神仿佛黏在范丞丞身上一般,若不是他拦着,乔安安怕不是要把范丞丞看出一个洞来。

 

乔安安倒一脸无所谓,“咱俩又不是真男女朋友,还不让我给自己物色个男朋友了?不过话说回来,你那哥哥真是个极品货色,又帅又体面还没有女朋友,怕不是那方面有问题?”

 

乔安安笑嘻嘻的去瞟黄明昊,只见黄明昊脸色差到了极点,双手在身侧握起拳头,下一秒就狠狠砸在抱着的小熊玩偶上,“你胡说,范丞丞才没问题!”

 

“总之,你不许再看范丞丞了,听见没,你要是再看,我就...我就...”

 

 

黄明昊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自暴自弃的抓了抓栗色的小卷毛,脑袋埋进有他半人高的小熊玩偶的头顶上,这只小熊还是高中时范丞丞买给他的,黄明昊半夜总爱溜进范丞丞房间,把自己整个人塞进哥哥怀里由人抱着睡,后来范丞丞高三住了校,便买来这只小熊代替自己每晚在黄明昊身边的位置。

 

 

乔安安觉得他好笑,二十多岁了还和小孩子一样闹脾气,一点绅士风度也没有,于是走过去想要揪一揪黄明昊的小熊的耳朵,被小少爷一巴掌拍开了,“不许动!”

 

“喂,黄明昊,你不会是喜欢你哥吧?”乔安安倒不与黄明昊计较许多,双手抱臂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的小少爷,“看不出来啊,嘴上说着不要,其实是个哥控?”

 

 

“你别再胡言乱语了!”黄明昊恼羞成怒,随手抓起一个抱枕往乔安安身上丢,“我怎么可能喜欢范丞丞,全世界我最讨厌的就是他了!”

 

 

乔安安接过黄明昊扔来的抱枕,正想再和人呛上两句,房门就忽的被人推开了。范丞丞斜靠门框站着,他那样的芝兰玉树,就只是站着,也能让人看直了眼。

 

 

一边抱怨着乔安安没出息,黄明昊望着门口那人,没好气道:“你不懂得要进门敲门吗?万一我们俩现在在亲嘴呢?你也这样直接闯进来吗?”

 

范丞丞眸中的神色暗了暗,仍旧不紧不慢,气定神闲的说到:“妈妈叫我们去超市买春联回来。”

 

“我不和你去,”黄明昊把熊往地上一丢,盘腿坐在床上,“你爱跟谁去跟谁去吧。”

 

范丞丞却也不恼,弯腰拾起黄明昊丢在地上的熊,拍打干净后放在黄明昊身边让他俩并排坐着,他只是淡淡回了句知道了,临走时帮两人掩上了门,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乔安安一眼。

 

黄明昊见范丞丞真走了,复又把熊抱进怀里,像只耷拉耳朵的小狗一般没什么精神。他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只是莫名有些空落落的,也顾不得乔安安还在一旁坐着,翻了个身把自己整张脸裹进被子里,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在嘟囔什么。

 

不过短短两三分钟,房门便又被人拉开了。陈女士提着锅铲,一脚踢在黄明昊屁股上,“黄明昊,我现在使唤不动你了是吧?”

 

 

陈女士冲乔安安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念叨着自己家小儿子实在被养坏了,一边揪着黄明昊的耳朵把人从床上拽了起来。

 

“妈咪叫你和哥哥一起去买点东西也不行了是吧?再说你和小丞都多久没见了呀,妈咪是想你们多在一起培养培养感情的呀。”

 

陈女士是地道的江南美人, 哪怕生气,说话也像撒娇似的语调上扬,这点黄明昊学了个十成十,捂着耳朵软下语调要妈咪给他点面子。

 

“妈咪,我女朋友还在呢,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总这样我也要面子的呀。”

 

 

乔安安嗤笑一声,恨不得把眼前的场面全部录下来才好,她和黄明昊是大学同学,又进了一个公司工作,小少爷在外总是一副矜贵模样,让人觉得十分难接近,私下里没少使唤乔安安干活,如今黄明昊有这样的把柄在她手中,乔安安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拿这取笑黄明昊三两年不可。

 

 

见乔安安笑的前仰后合,另一边陈女士又举着锅铲威胁他非去不可,黄明昊整个人像是卸了气的皮球,哭丧着一张脸套上外套,“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黄明昊从房间出去,范丞丞早换好了衣服在门廊等他,黄明昊没分他一个眼神,自顾自的蹲下身换鞋,范丞丞也不急,只在一旁默默等他,直到黄明昊磨磨蹭蹭的换好了鞋,才开门跟在人身后走了出去。

 

 

04.

 

黄明昊甫一到停车场便往范丞丞那辆保时捷911的后座钻,被范丞丞揪着后脖颈提到副驾驶来,气鼓鼓的一句话也不与人讲。

 

谁料范丞丞先凑了过去,鼻息温热在黄明昊耳根萦绕。小少爷登时面颊滚烫,骂骂咧咧的去推范丞丞,“你什么意思啊范丞丞,当初要和我分手,现在我有了女朋友,又来招我干嘛?”

 

 

范丞丞愣了片刻,继而凑的离黄明昊更近了些,直到听到安全带咔哒一声被扣上,才又坐回驾驶座,正色道:“你安全带没扣。”

 

黄明昊知道自己是误会了,脸红的更厉害,整个人像只熟透的虾子一般缩在座位上,恨不得烧的头发要冒出烟来。

 

范丞丞发动车子,又将空调调高了几度,才缓缓开口:“乔小姐,不是你女朋友。”

 

“你有病吧?不是我女朋友难道是你女朋友?”黄明昊被人猛的揭穿说话也磕磕巴巴的,“我们...我们俩早就谈恋爱了,我们亲都亲过了,你凭啥说她不是我女朋友?”

 

 

范丞丞只专注面前的路况没再接话,倒是黄明昊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一路上念念叨叨说个没完,试图让范丞丞重新相信乔安安就是自己的女朋友。

 

 

车内暖风开得很足,范丞丞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却是冰凉且颤抖的,指关节处有些微微的泛红,不过这些黄明昊自然没有注意,从他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范丞丞右耳的那颗耳钻在太阳的折射下发着耀眼的光。

 

这耳钻他也曾有一颗同样的。是他十六岁那年,范丞丞送他的生日礼物。不得不说范丞丞眼光不错,深邃的蓝宝石被打磨成简单的长方形,若是女生来戴会显得有些硬气,男生戴起来则刚刚好。

 

彼时黄明昊还是个刚刚上高一的小朋友,因为看多了影视剧中冷酷又带点痞气的男主角耳朵上总挂着些什么,于是某日放学便偷偷跑去学校对面的刺青店给自己打了个耳洞。

 

他原本一直是偷偷摸摸的,用略长的鬓发盖着,不敢叫父母和自己那位男朋友哥哥发现,无奈小少爷皮肉娇嫩,刚打的耳洞没几天就蓄起了脓,疼的他眼泪汪汪的半夜敲开范丞丞的门。

 

范丞丞看着小男友眼眶中盛着的一汪春水,整颗心跟着揪起来,把人拉进屋来小心翼翼的给人消毒,又把人搂进怀里温声细语的磨了半天,才算是哄好了小朋友。

 

令黄明昊没想到的是范丞丞隔日便在右耳打了个一样的耳洞回来,与他左耳的那个相对,心疼的小少爷抱着男朋友的腰坐在人腿上掉了半天金豆豆,范丞丞倒是坦然,揉着人头顶的软毛一口一个没关系。

 

不过黄明昊打耳洞这事后来还是被爸妈发现了,原以为家里只有这一个不懂事的幼子也罢,谁曾想向来都沉稳听话的大儿子也跟着添乱,顶着右耳一颗亮晶晶的耳钻与黄明昊并肩站着,于是出口的话就成了一声婉转的叹息,只罚了一周的零花钱小施惩戒,其余的话便不多说了。

 

 

只是后来黄明昊与范丞丞分手的并不算好看,小少爷是个脾气大的,分手那天便将范丞丞送他的东西林林总总一并送了回去,连带着那颗耳钻一起。

 

 

再后来黄明昊再也没戴过耳钻,曾经打的耳洞也随着年岁的增长逐渐愈合,和范丞丞年少时的荒唐事也一并随着耳洞的愈合如云烟消散了。

 

 

却不想过了将近十年光景,范丞丞仍留着年少时打过的耳洞不肯放任他愈合,黄明昊紧盯着他耳垂的一抹亮色移不开眼,范丞丞被黄明昊盯的难受,趁着停车的功夫俯身从副驾驶前的抽屉里摸出一包软糖丢给黄明昊,葡萄味的,是小少爷惯常爱吃的口味。

 

一如他十六岁那年和范丞丞闹脾气,深夜十二点非要吃上进口超市的一袋葡萄软糖才肯罢休,于是那人便顶着夜色冒着风雪为他买来。

 

 

黄明昊襟了声,捏着糖袋的手有些发颤,张张口分明想要问些什么,却最终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范丞丞右耳的耳钻仍旧在鬓发的遮掩下发着若有若无的光,像是那晚抱住他时平静却如湖面深不见底的双眸,又像是天边大半个月亮,不规则的形状,如同冰破处银灿灿的一汪水。

 

 

05.

 

黄明昊时常觉得,范丞丞是一面平静的湖。

 

像一面明镜,阳光一照,跳动起无数耀眼的光斑。他只肖望上一眼,便可轻易陷入感情的泥沼,色令智昏。

 

 

范丞丞是他年少望断的惊鸿,岁月很干净,记得午后吹过的温风,黄明昊逃过一节无趣的补习,缩进范丞丞房间里躲懒。范丞丞用手托起他因为犯困而一点一点的脑袋,小心翼翼的搁在自己腿上。

 

他衬衫上是干净的皂角香气,像晴朗冬日里冷空气的味道,薄阳晒过的凛冽皂感。对黄明昊而言,范丞丞是渔翁醉著无人唤,过午醒来雪满船。也是细雨潇潇欲晓天,半床花影伴书眠。

 

喜欢上自己的哥哥,是他平凡青春中做过最最荒唐且浪漫的一件事。

 

他与范丞丞,分明有着这个世界上除了爱情外最最亲密的关系。可他偏偏不甘心,不甘心只做兄弟,于是冒着被哥哥厌恶的风险,背弃世俗之见,凑到范丞丞身边去亲他的嘴,望向他时一双眼泫然欲泣,捏着范丞丞衣角的那只手泛起淡淡潮意。

 

 

他是娇生惯养大的小少爷,骨子里自带三分不肯认输的傲气,明知范丞丞见不得他掉眼泪,于是以退为进,小猫一样的缩进范丞丞怀里,泪水顺着面颊落在范丞丞的衬衫上,被范丞丞抱着尽数吻去。

 

不动声色的湖面也终于为他泛起涟漪。

 

他和范丞丞,是有情风万里卷潮来,无情送潮归。与范丞丞分手以后,那人像是为了躲他一般,在第一志愿上填了个北方的大学,离G市足足三千公里,就连工作了也不肯回家。

 

这样也好,黄明昊想,反正他们注定做不了一对兄友弟恭的兄弟,如果不能作为彼此的爱侣相伴一生,结局就只有老死不相往来一个。

 

在此之前他有许多年没见过范丞丞了,每逢春节,要么是范丞丞有工作回不了家,又或是黄明昊借口出差在外面住上一阵,总之两个人心照不宣,从未打过照面。若非今年陈女士下了死命令,他和范丞丞非要躲着对方到八十岁才肯罢休。

 

 

黄明昊原以为看到范丞丞已经不会再在心中泛起任何波澜,可是当扑进范丞丞怀里那一刻,却还是鼻酸的想掉眼泪,想缩进范丞丞怀里狠狠哭上一场,想撒娇,想要范丞丞抱抱他亲亲他,听自己讲没有他的这么多年所受过的苦楚。

 

 

范丞丞才是他的定海神针。

 

 

黄明昊整个人有些蔫蔫的,回程的路上缩在副驾驶一言不发。到家时陈女士已将碗盘摆上了桌,乔安安跟在她身后帮忙,一桌子的菜色,在餐厅暖黄灯光的照射下,自有一番温馨的味道。

 

 

陈女士招呼着两个孩子快些洗手就坐,黄明昊应了一声,六神无主的想挨着范丞丞落座,又被妈妈赶去对面和乔安安一边。他这才意识到方才自己露了马脚,坐在餐桌前愈发食不知味,倒是范丞丞没事人一般坐在他对面细嚼慢咽。

 

范丞丞总这样,他是剑眉星目又干净清冽的长相,衣领和袖口的纽扣都整整齐齐的扣着,看起来一丝不苟的。这样清俊的一个人,只有黄明昊知道他私下的温柔与缱绻,与亲吻他时,抚上黄明昊后颈指尖的温度。

 

灯火万家城四畔,星河一道水中央。窗外夜幕低垂,月色如银,昏黄路灯一齐拉出一道道光带,光线明明灭灭。屋内是温暖而柔和的暖光,照的每个人脸上暖融融的,照不见黄明昊一颗心是冷的。

 

 

06.

 

乔安安如她所言,刚吃过饭便告辞了,黄明昊送她到小区门口,临走时乔安安纤细的手指点在黄明昊额头上,叫黄明昊有机会把自己的谪仙哥哥微信推过来,被黄明昊一个白眼翻了回去。

 

“快走吧你。”

 

目送着乔安安上了出租车,黄明昊并不急着回家,一个人踢着地上的石子漫无目的的在小区晃悠,路灯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他只觉得心中苦涩无比,好似吃了黄连一般,整个人在苦海中挣扎不出。

 

其实刚刚在车上他有很多话想问,譬如范丞丞看到他带女朋友回家时,心中会不会曾有一刻觉得难过,譬如他后来有没有谈恋爱,有没有像对自己一样对另外一个人,譬如他右耳那颗蓝宝石耳钻,譬如副驾驶抽屉里放的葡萄味软糖。

 

 

他从来看不透范丞丞,范丞丞是冰山,看得见的是海面上的冰山,看不见的是藏在水下的巨大山体。他是这场爱情游戏的输家,分明是由他开始的游戏,却被范丞丞轻易的叫停。

 

 

可分手是由黄明昊提的,黄明昊仍旧记得那晚清冷的月色,他坐在小区长椅给高三住校的范丞丞打电话,抽抽噎噎的说他想和父母坦白,迎接他的却是电话那头良久的沉默。

 

这沉默的时间太久了,久到黄明昊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却哑的厉害,像是坏掉的发声玩偶,“所以你根本就不想公开对吧?因为你从来就没想过要和我在一起一辈子。”

 

“范丞丞,你甚至从来就不喜欢我,你是可怜我才和我在一起的,所以在你心里,我比不上你的名声与前途,我是你闲暇时才想起来把玩的小狗,你爱你的大好前程,你不爱我。”

 

那头还是没出声,深秋的晚风裹着寒气往黄明昊睡衣袖口里钻,他出来时没顾上披一件外套,此刻冻的浑身瑟瑟发抖。黄明昊兔牙死死咬在下嘴唇,良久,才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那就分手吧,祝你前程似锦。”

 

黄明昊抬起头,杏黄色的月亮还低低的挂在天边,叫他一时分不清,这月亮到底是今日的月亮,还是十六岁那年的月亮。

 

他裹紧棉服回到家时,陈女士已经睡下了,漆黑的客厅只留了门廊一盏小灯发着微弱的光,他在门廊换了鞋,又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往楼上走。

 

鬼使神差的,黄明昊推开了范丞丞的房门。

 

范丞丞还没睡,开着台灯在书桌前处理工作,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穿一件灰色无帽卫衣,在室内昏暗的灯光下,面部凌厉的轮廓也柔和了几分。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范丞丞转头去看,才瞧见黄明昊就那样孤零零的站在他房间门口。

 

他好像比从前瘦了许多,本来就是个骨架小的,此刻无论怎么看都觉得他穿的卫衣像是直接挂在身上的,晃晃悠悠空空荡荡。眼角像是红了一片,不过隔得远,范丞丞看的并不太清楚。

 

“我能进去吗?”黄明昊一只手揪住卫衣袖子,声音也小小的,没了白日里的颐指气使,像是被抛弃的小熊玩偶。

 

“进来吧。”范丞丞摘了眼镜,抬手按了按有些酸痛的太阳穴,看着黄明昊带上门走了进来,便等待着这只站在他面前的小熊先开口。

 

“范丞丞,你还喜欢我。”他这话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说的明白坦荡,整个人又往范丞丞身边凑了两步,张开胳膊想要范丞丞抱抱他,“你还喜欢我,对吧。”

 

“我们不讨论这个话题可以吗?”范丞丞显然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有些困倦的靠在椅背上,良久才缓缓开口,“还有,你该叫我哥。”

 

范丞丞没抱黄明昊,黄明昊却显然不能被范丞丞三两句话打发,放下双手,仍旧固执的站在范丞丞面前,眼眶通红的盯着范丞丞看,“可是,可是你耳朵上的耳钻和当时送给我的那颗是一样的。”

 

“你车上还放着我喜欢的软糖。”

 

黄明昊瘪着嘴一副要哭的样子,范丞丞却依旧不为所动,“耳钻是我生母的遗物,糖是上次公司女同事搭便车随手放的。”

 

“黄明昊,过去的事都不必再提了,我们除了兄弟之外不会有其他关系,我很累了,你也回去睡吧。”

 

范丞丞的一番话使黄明昊如坠冰窖,他就那样呆呆的立着,像一樽破碎的琉璃,巨大的悲伤将他完全裹挟,他不知道当晚自己是如何回到房间的,只觉得整个人仿佛置身冰天雪地之中,赤脚在漫天大雪中行走,看不见来路,也看不清方向。

 

他这一生除了范丞丞,再没什么是求而不得的。可范丞丞分明就舍不得他,他原以为自己只要和人撒个娇,像十六岁一样安静的在范丞丞怀里垂泪,那人就会可怜他,心疼他,继而重新和他在一起。

 

可范丞丞不要25岁的他,哪怕是一点因为可怜而生出的爱意也不肯施舍给他。任凭风雪肆意刮了一整夜,也不愿转过头来看一眼黄明昊。

 

奈何你是长安落雪,飘不进我的江南岸。

 

 

 

07.

 

大年二十九那天,G市难得的飘了大雪。

 

黄明昊午睡起床时已是傍晚,小区里已有了些积雪,新雪一团一团的簇拥在一起,挂在屋檐上久久不肯落,每一朵雪花都像枚文字,从天空的心脏飞离,盖在地上铺成了冬天写下的文章。

 

南方是很少能见到这么大雪的,黄明昊自然也新奇,趴在窗子边看了好大一会儿,换上了自己最厚实的一件毛衣,暖乎乎的,搓着手下楼时看到陈女士正在一楼的庭院围炉煮茶。

 

父亲前些天刚从国外回来,此刻还在书房处理些余下的工作,黄明昊穿过客厅来到庭院,挨着母亲坐下,讨了一块甜甜的年糕来吃。

 

红豆汤煮的软糯香甜,小少爷先捧着碗抿上一小口,才把年糕整块泡进去,夹起沾满了红豆汤的年糕一口吞下,暖意瞬间席卷全身,满足的眯起眼睛,像只餍足的小猫。

 

陈女士还抱怨着范丞丞不着家,虽说是答应了在家待到初三再走,这些天却不是在房间里办公就是出门见公司在G市的合作商,几天来竟然连面也见不上几次。

 

“小丞今晚又去喝酒了呀,说什么高中同学聚会,哪家的高中同学大年二十九聚会的呀?”

 

黄明昊低着头不说话,只拿汤匙有一下没一下的搅弄眼前那碗红豆汤,心中想着范丞丞哪里是不愿意在家,分明就是不愿见他,故意躲着罢了。

 

他惯是爱用这一手的,他还记得范丞丞做自己男朋友的时候,自己与同学逃了晚自习跑到校外去玩,一时忘了时间。范丞丞在电玩城寻到他时,脸色几乎要同锅底一般黑,硬生生忍着两日不与黄明昊讲话,也不见面,每日五点刚过便往学校跑,拖到半夜十一点才肯回家。

 

后面若不是黄明昊运动会摔了跤,坐在医务室里哭哭啼啼的非要范丞丞来哄,使人缓和了几分脸色,不然还不知两个人要冷战到什么时候去。

 

“这种臭脾气,以后哪里找得到女朋友。”黄明昊小声嘟囔着,一口把碗里剩下的红豆汤喝干净,摸出手机将屏幕按亮又熄灭几次,心头像是窝了一股无名火,不知何处发泄。

 

G市这场大雪一直下到了深夜,路面积起了厚厚一层雪,飞雪落满枝桠,风一刮便扑扑簌簌落了一地。小区路灯昏黄,天色在雪光的映照下亮如白昼。

 

黄明昊睡觉避光,屋内窗帘拉的严严实实,手机铃声却在这时突兀的响了起来。黄明昊迷迷糊糊翻过身去摸手机,屏幕上范丞丞三个大字却结结实实吓了他一跳。

 

范丞丞给他打了微信电话。

 

他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有些颤抖,任铃声响过几遍才小心翼翼的按了接通。

 

“喂?”

 

电话那头的声音却不是范丞丞的,讲起话来也含含糊糊的,黄明昊听了个大概,那人说是范丞丞喝醉了酒,叫黄明昊快些去接他。

 

黄明昊一时有些哑然。

 

那头打电话的人已经用范丞丞的账号发来了地址,黄明昊却仍旧有些犹豫。他不知道电话是如何辗转打到他这个名义上的弟弟这来的,记忆中范丞丞也并不是个会放纵自己喝醉的人,他原本不想去的,翻身上床躺下却又不安,终于还是随手套了件外套匆匆出了门。

 

 

08.

 

黄明昊到时,范丞丞正被人扶着坐在酒吧门口,他难得有这种歪歪扭扭坐着的时刻,浑身的酒气,却不上脸,闭着眼不知道在思量些什么。黄明昊从范丞丞高中同学手中将人接手,又道了谢,才扶着歪七扭八的人上了叫好的出租车。

 

 

范丞丞的大衣外套是冰冷的,头发上落了雪,整个人栽在黄明昊怀里,双手环上黄明昊的腰,口中不时冒出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黄明昊把他揽进怀里,抬手拂去范丞丞头发上的雪花。

 

他睡着的时候很安静,额前的碎发盖住了紧闭的眼睛,一点没有醒着时温润沉稳的气质,像个小孩子似的靠在黄明昊肩头。

 

黄明昊又想起方才范丞丞高中同学和他讲的话了。

 

“他给你备注是12,微信里只有你一个人置顶,我还以为是阿丞女朋友,不想接了电话才发现是个小男孩。”

 

 

他有许久不曾和范丞丞这样长时间的相处了,一手轻拢着范丞丞杂乱的额发,心中却早已乱成一团,一时想着唯一的微信置顶,一时又思索着12的含义。感叹范丞丞果真是冰山,裸露在海面上的不过是他想展现给世人的一角,藏在深海中的山体才是真正的他。

 

黄明昊从来都猜不透他。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黄明昊拍拍范丞丞的脸叫人清醒些,待人迷迷糊糊睁了眼,才小心翼翼扶着人下了车。

 

范丞丞被一路的风雪吹的清醒了些,晃晃悠悠被黄明昊扶着进了家门,由着人把自己带回了房间,却在黄明昊转身欲走时捉住了他细瘦的手腕。

 

那是黄明昊第一次见他哭。

 

 

他紧抿着唇,眸中却赤红一片,全身都痉挛着起伏,把黄明昊紧紧锢在怀里,下巴枕在小少爷单薄的肩膀上,隐忍的呜咽声裹在夜色里,是浓的让人拨不开的沉重。

 

 

黄明昊,黄明昊。

 

他只反复念叨着黄明昊的名字,倒把黄明昊也吓了一跳,抬手轻轻蹭了蹭范丞丞的后脑勺,放缓了音调柔声问人怎么了。

 

“黄明昊,别离开我。”

 

他贪婪的攫取着黄明昊脖颈间的温度,恨不得要将黄明昊整个人揉进自己身体里。黄明昊却是被他一句话气笑了,推搡着范丞丞的肩膀要人离自己远一些,“范丞丞你搞清楚点,我们除了兄弟以外没有其他关系,这话是你自己说的。”

 

“你喝醉了,这些话你明天便忘了吧。”

 

范丞丞仍旧是不依不饶的,眼泪大颗大颗落在黄明昊领口,像个脆弱的小孩一般,呜呜咽咽的念叨着爱他,爱黄明昊,只爱黄明昊。

 

他发出的声音也沙哑的厉害,絮絮叨叨的和黄明昊说他送出去又被黄明昊还回来的蓝宝石耳钻,说那是他生母遗物,只送给想要共度一生的爱人。

 

他捉住黄明昊贴在他胸膛的右手,解开自己衬衫的扣子,第二根肋骨上一块不大不小的纹身就这样完完全全映入黄明昊眼中。

 

纹的是黄明昊的名字,花体英文飘逸,像是翩迁的蝴蝶。黄明昊颤抖着手抚上去,略有些凸起的黑色纹身和着范丞丞的心跳,与黄明昊的一颗心就这样交缠在一起,生出共鸣。

 

 

他此刻有一肚子的话想问范丞丞,可眼泪却先言语一步落下来。他小嘴抿着,虽然极力忍住不哭,眼泪却不停的往外涌。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眨了几回,晃晃悠悠跌落下来。

 

范丞丞见黄明昊哭,颤着手捧起黄明昊的脸,替人吻去面颊落下的泪珠。小少爷哭的视线模糊,透过依稀的水汽去往范丞丞,嘴唇抖了又抖,才总算问出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爱我却不肯说,为什么只愿和我做对名义上的兄弟,为什么不愿和父母坦白,为什么离我远远的,叫我一个人昼夜难安了这么多年。

 

范丞丞不再哭了,他醉着,思绪却无比清晰,他将黄明昊拥进怀里,让人的脑袋贴着自己的胸膛,这才缓缓开口。

 

他说:“黄明昊,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最胆小的人。”

 

 

09.

 

十六岁的范丞丞发现自己爱上了一个人,成了他心头长明的月亮。

 

那晚范丞丞抱着黄明昊,借着醉意与他说了许多许多,说他从十六岁起,便没有一刻不喜欢黄明昊,不爱黄明昊;说他不敢对不起父母养育之恩,父母待他二人从来一般无二,他却爱上了自己的幼弟。

 

他孤身一人在名为欲望的深海中浮浮沉沉许多年,对黄明昊的爱与对父母的愧疚将他拉扯撕碎,他疯长的爱意像是蜿蜒在心头的带刺藤蔓,一颗心稍一跳动便被缠的支离破碎,血流不止。

 

他原以为自己会守着这份爱意望着黄明昊的背影过上一辈子,可当他的月亮缩在他怀中垂泪,求他垂怜时,心中向来压抑着的欲望就再也难以控制了。

 

黄明昊眼中有一整片潮湿的海,而他是风浪中飘摇的行船。

 

他会得到救赎吗?

 

他们会得到救赎吗?

 

范丞丞在心中成千上万次的问自己,答案却连自己也不明晰。那原本该是他一个人的悲剧,却要拉着黄明昊一同分担这吞不下也吐不掉的恶果。

 

他不忍心。

 

他的月亮本就应该在挂天边高悬,不惹一点尘埃。

 

当范丞丞第一次将这些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说出口的话在黄明昊面前一一铺陈开来时,怀里的月亮早就哭成了泪人。颤动的睫毛仿佛展翅欲飞的蝴蝶,透过一双含泪的眼睛便可清清楚楚望见浓得化不开的深情与爱意。

 

范丞丞酒醒了大半,遮住小少爷盛满春水的双眸,缓缓道:“我说完了,你也忘了吧,就当没发生过。”

 

“我不要。”黄明昊拨开范丞丞遮他眼睛的右手,眉头蹙起如淡淡春山。

 

“范丞丞,”他颤着嘴唇开口,“你又怎知我不愿与你一同坠入深渊。”

 

黄明昊抬手抚上范丞丞的脸颊,仰起头与人交换了一个吻,“我不是月亮,范丞丞,你是我的月亮。”

 

如果我不能把你拉出深渊,那就抱着你一起跳下去。

 

“不行,不可以,”范丞丞握住黄明昊纤瘦的手腕,摩挲着他手腕内侧一颗好看的小痣,“黄明昊,我们不可以这样。”

 

“可是你分明爱我!”他的眼睛被海水浸湿,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心里反反复复想着同样一个念头,“你分明爱我,你非我不可,葡萄味软糖是买给我的,微信唯一一个置顶也是我,你给我的备注是12,我起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可是,可是后来我想明白了。”

 

“家人的笔划是十二划,朋友、恋人通通都是十二划,范丞丞,你承认吧,我就是你的唯一,你最亲密的家人和唯一的恋人,你就是非我不可,没我不行。”

 

“你说我们不行,我倒觉得我们可以,范丞丞,你不许为自己一点胆小怯懦的念头就随意毁掉我爱你,并且与你共度余生的权利,你没这个资格。”黄明昊从范丞丞怀里坐起来,双手紧紧的挽住范丞丞修长的脖颈,“听我说,范丞丞,你听我说。”

 

“那颗耳钻,我还可以得到第二次拥有他的资格吗?”

 

黄明昊顾左右而言他,俯身含住范丞丞缀着耳钻的右耳垂轻轻舔舐,范丞丞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怔,旋即把人抓在怀里,突如其来的吻像暴雨般让人措手不及。

 

未尽的言语声淹没在满是情意的吻里面,他们的身体贴合在一起,脸靠的很近,范丞丞甚至可以看到怀里爱人脸上细致的绒毛,他忽然想就算死在今夜也是好的,却又想他们实在错过了许多年,捏着黄明昊脖颈的手紧了又松,任那人小猫似的在他怀中喘息,良久,才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哎——

 

不过是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青山不见我,我自去见青山。

 

 

 

 

10.

 

G市这场旷日持久的风雪终究停在了大年三十清晨。

 

范丞丞起床时小少爷拱在他怀里睡的正香,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只有小半张脸露在被子外面,左耳那颗蓝宝石耳钻在清晨日光的照射下发着有些刺眼的光。

 

他尽管宿醉,神智却清醒,白衬衫熨贴的穿在身上,外面裹着件黄明昊的呢绒料子的棉服。只眼眶下一点淡淡的乌青可以证明他将近一夜未眠。

 

 

下楼时父母正凑在餐桌前商量年夜饭的菜单,屋内空调开的足,空气中尽管略有些干燥,整间屋子却被吹的暖呼呼的。范丞丞站在楼梯口,脚步顿了顿,犹豫片刻,深吸了一口气,才又抬步走到父母面前,目光中是从未有过的清澈与坚定。

 

 

“爸,妈,我有话要和你们说。”

 

 

 

 

11.

 

爱是与他黑暗中拥吻,深渊共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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